科普 | “纸性恋”是真实存在的：无性恋者的性幻想

这里是CW未命名色彩。

作者 | 茜茜

编辑 | 阿玄

图源 | 网络

制作 | charlie.

无性恋可以被视为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之外的第四种性取向，也可以理解为与有性恋（allosexual）相对的一个涵盖性术语，又称为无性恋光谱身份（asexual spectrum identities）（Winter-Gray & Hayfield, 2019）。被广泛接受的“无性恋”（Asexual）定义来自最大的线上无性恋社群“无性恋可见性和教育网络”（AVEN）：“无性恋者是不经历性吸引力的人。”

然而，实证研究表明无性恋者也有自慰行为和性幻想。（Bogaert, 2013; Brotto et al., 2010）因此加拿大学者Anthony F. Bogaert提出将无性恋定义为“缺乏对他人的性欲”——不是完全没有欲望，而是欲望不涉及或指向他人，更不是缺乏浪漫吸引、亲密关系或性行为（2015），并以“autochorissexualism”这一概念来描述这种缺乏对象的性欲（’identity-less’ sexuality）（2012a），在此姑且根据其涵义译作“纸性恋”。

（尽管无性恋社群中也有“fictosexual”或“fictoromantic”的认同，更接近中文语境中的“纸性恋”，但由于没有得到广泛使用或学者的关注，本文不进行介绍。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查阅社群讨论：https://www.asexuality.org/en/topic/135747-what-counts-as-fictosexual/?hl=fictosexual）

Autochorissexualism 旗帜

无性恋者的生理功能完好，且大量无性恋者会进行自慰等性活动（Bogaert, 2013; Brotto et al., 2010）。但是无性恋者的自慰频率低于有性恋者（Bogaert, 2013），且自慰的动机通常不是性吸引或性唤起，而是非性原因，比如生理快感、释放压力、帮助入睡、打发时间等。（Brotto et al., 2010; Yule et al., 2017）

2014年的研究表明，39.6%无性恋者没有过性幻想，远高于有性恋者中的比例，而其中有19.4%无性恋者自慰，还有10.5%无性恋者有性幻想但不自慰。（Yule et al., 2014）2017年的研究则表明，约35%无性恋女性和21%无性恋男性否认有过性幻想，其中19%无性恋女性和15%无性恋男性自慰，还有14%无性恋女性和4%无性恋男性有性幻想但不自慰。（Yule et al., 2017）

Yule, M. A., Brotto, L. A. and Gorzalka, B. B. (2014) ‘Sexual Fantasy and Masturbation Among Asexual Individuals’, The Canadian Journal of Human Sexuality, 23(2), pp. 89–95. doi: 10.3138/cjhs.2409.

注：HSDD即“性欲低下症”（hypoactive sexual desire disorder），该文中采用DSM-4中的标准，即感到性欲低下并因此感到痛苦，且不能用精神障碍、药物等解释。

Yule, M. A., Brotto, L. A. and Gorzalka, B. B. (2017) ‘Sexual Fantasy and Masturbation Among Asexual Individuals: An In-Depth Exploration’, Archives of Sexual Behavior, 46(1), pp. 311–328. doi: 10.1007/s10508-016-0870-8.

此外，约11%的无性恋者报告性幻想中不包含他人，而几乎所有有性恋者的性幻想中都包含他人。（Yule et al., 2014）进一步研究表明，32.79%无性恋女性和18.52%无性恋男性的性幻想中不包含自己，远高于有性恋者的数据。无性恋女性的性幻想更少聚焦于生殖器、更少包含和他人的接触，而更多包含独自进行的性活动和虚拟角色。（Yule et al., 2017）

这些数据表明，可能存在一种弥散的、不指向特定对象的性欲。一位无性恋者表示：“伴随着激素周期，我在自慰前感受到规律的性冲动，有时候也感受到性欲，但是它不指向任何人。”（Brotto et al., 2010）

Bogaert由此提出了“纸性恋”的概念，用来描述感受不到来自他人的性吸引，以及对自我的感知和性分离的情况。以下摘录了部分符合定义的、无性恋者关于性幻想的表述：

“能够暂停时间，在不被注意到的情况下和人或东西乱搞，通常不是性意味的。”

“想象自己处在自然法则暂停的情境里，或者看一眼地下世界，或者和一个陌生部落的女孩待在沙漠小屋里，或者只是呼啸风声中的一座乡村老房子。不仅是对异域的喜爱，只是能够变得不一样，能够感受、学习和经历从未想象过的事物。1976年下东区的一间艺术工作室，一个女巫，一轮血月。”

“我几乎总是想着虚拟角色。我的想法从未包含我认识的人，也从未包含我自己。“

“我确实有性幻想，但大多数时候它们不包含我或任何真人。我幻想虚拟的男性伴侣以及他们的浪漫关系和性关系。他们在单偶制关系中对彼此忠诚。我的性幻想涉及很多不同的性偏好和恋物癖。”

“我的性幻想包含幻想或科幻，现实中不存在的事物。吸血鬼、狼人、小精灵、龙等等（……）谁不想成为巫师，或者生活在外星人和宇宙飞船的世界里呢？”

“那是第三人视角的场景；可能有一类男性角色有点像我，但仍然是和我分离的，心理上更多是观看而不是参与。”

“这也不是窥阴癖：我并不是因为我在观看而兴奋，而是因为这个场景充满性欲（而我就像一个情感的水蛭）。可能有一个我更认同的角色，但它并不是我的替身，而更像小说里的视点角色。”

“我不把自己放在幻想中，这对我完全没有吸引力。我想象其他人在相关情境下，关注他们的想法和感受来间接体验性兴奋。我不想和和任何我想象的人产生性接触，而且他们也不让我兴奋。我认为这可能是因为我不能感受性吸引或性欲，所以我幻想能这样的人并和他们共情（但是既然我是无性恋，我关于他们如何体验色情的想法有些非常模糊，有些可能错得离谱）。”

“我享受观看其他人享受性。我喜欢严格的窥阴癖角色，但也喜欢作为他们享受性的原因。尽管我为这些场景感到兴奋，我不会说这是性兴奋。尽管我的身体明显兴奋了，我没有处理它的欲望。我非常享受成为那个不参与性活动、但是挑起它的人。我喜欢看到我的浪漫伴侣忍受我造成的不适情境，因为我感觉到他原因牺牲自己的舒适来表达对我的爱。我喜欢看伴侣因为我和他们的交往而感受不到激动或愉悦。这在情绪上诱惑和吸引着我，但在性方面，即使我的身体兴奋了，我也不感兴趣。”

“‘我’呈现为角色、其他形象，偶尔也是电视节目里的人，诸如此类，并且投射在他们身上。”

“我喜欢看特定场景或癖好的漫画，大多是公共场所的性，比如在火车上，参与者被观看或者害怕被看到。（……）我不幻想自己。我的幻想有点像色情片，看着其他人，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观众。”

社群网站“无性恋百科”（Asexual Wikia）将“纸性恋”（autochorissexual）总结为：

Bogaert提出“纸性恋”时将其作为一种性欲倒错，然而根据越来越多的研究数据，有理由怀疑它可能比预计的更具普遍性，或者在无性恋群体中是典型的。（Yule et al., 2017）性欲低下本身也长期被视为性功能障碍：在DSM-5中，尽管注明了不适用于自我认同为无性恋的人，但女性性兴趣/兴奋障碍症（Female Sexual Interest/Arousal Disorder）和男性性欲低落障碍症（Male Hypoactive Sexual Desire Disorder）依然被列为性功能障碍。

人类的性是多元的。我们期待无性恋作为一种性取向得到进一步的确认和正常化，也期待更多相关研究进一步揭示性吸引和性幻想的机制。